深秋几重

--读《上学记》

-- 来源:广州市编办2017-05-25

 
    民国时期文风和教育是这些年的一个话题,近百岁的何兆武,在二零零六年的时候出了一本书,叫《上学记》,述说西南联大往事,到去年出了增补版。书一人一事,从老师到同学,从五四运动到并校迁校,主线是何兆武的上学经历,读者会看那时候的“名牌”大学学生怎么求学识,也会从一个侧面看北洋民国时期咱们国家的形势和人们生活的状态。

    热销书《人类简史》说人类靠“八卦”维持人际关系和社会治理,《上学记》中谈了好些耳熟能详的人,谈人就免不了评头论足,也要“八卦”。西南联大的几个校长,梅贻琦、蒋梦麟,都在后世传有佳话。在联大,他们并不享受此种清誉,学生在讲台上慷慨激昂,讲思想,谈对时局的看法,激情处,更是指鼻子瞪眼,校长们经常被顺带着一同被骂,说他们是官僚,拿人钱财替人消灾,为国民政府鼓吹效力,蛊惑人心。说他们是官僚这是事实,联大解散返京前后,几位校长都成为国民政府的高级官员。校长们也有另一面。联大时期,时局动荡,日寇进逼,政府疲怠,思潮活跃的学生运动此起彼伏,师生被伤被抓,时有发生,梅贻琦就说过当他的学生,那就是他的子弟,不明哲保身,积极捞学生,虽上下承压,左右为难,仍斡旋于政府军门之间。这是关于校长们的损誉。

    还有个例子,说不同学者的气质。抗战后期,日本飞机轰炸昆明成为常态,出于补给原因,轰炸的时段相对固定,常在上午十点到下午一点钟,但有时也不按常规光顾,逼得联大师生们仓促跑去郊区山谷避险,这一边,无论情势如何紧急,校长梅贻琦都是拄着文明棍,步履平淡,气色闲定,精神贵族的气质尽显,另一边,当时是历史教员的吴晗,听到响声如临地动,跑步不输十七八岁的联大学生,爬山坡时仓皇鼠逃,仪容大乱,当时的吴老师又是何家姐弟们的房东,每每催租时脸色尖厉严肃,不是逃窜时的境地,两厢对照,作者自有看法。故事里多为历史上的名人,又有功业,一人一事上的好坏美丑,不易下断论,当事者疑惑生前,旁观者遑论身后。

    好的文学作品关乎心理学。书里谈到殷海光,说殷在联大的时候是少有的流派,为人狂躁,没人喜欢,属于又反革命又反自由的人,还取笑过何兆武,引起何的怒目相向。但后面去了台湾,却成了台湾五六十年代青年人的思想导师,带头反对蒋介石和国民党的独裁专政,在学人和文化圈眼里评价颇高。作者为当时对殷的态度悔谦。人的心理容易受社会评价的左右,尤其是处在当时环境下人事的影响,朋友的一句不太贴切的话,师长的一句较重的言语,台下观众的指点和议论都可以影响到情绪。情绪波动是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,但人能高出一般,历史长河中那星星点点的帆船,于船上那些逐浪起伏者,刀马军人、民主斗士、革命先驱,有起落跌宕、安然挺立,虽历经北洋混战、民国糜乱而不倒的,有茕茕而立、穷声责难,被权贵撵灭的,有飘然若轻、自说自话,执意故纸堆作老学究的,人随帆过,帆过境迁。假于苍茫之中,于洪荒之后,起于一时得失的执念意识恐已不在。春秋轮换,心有无量,待濯清踟蹰,有抵足前行的耐力,不谋求多少粱谷,倒是载有一种精气神。

    说到《上学记》里的生活状态。前几天有个新闻,成都的“学而思”被责令整顿了,当地的中小学家长们估计也是亦喜亦忧,终归还是学业竞赛争上好学校闹的。但不让孩子“从小就输在起跑线上”有错吗,恐怕也要看每个家庭的选择。何兆武的择校观不输现在的尖子生,不是好的不上,小学北平师大附小,中学的时候抗战了,随着去了中央大学附中,高中又在联大设于长沙的附中读。何兆武父亲上完长沙的矿业专科,就奔前途去了北平就职,依现在的说法,算个中产,眼界较宽,何兆武的姐姐妹妹都是北大、清华的,子女们学业上的优秀除了他们好学,恐怕也是家长给他们从小择校择出来的。何兆武过往的好些学友都是中小学的旧相识,后面也成了各个行业的翘楚。家长们天然的有种想象,假如孩子优秀但又不及于天赋异禀,但同学未来可能是科学领域或是社科领域里的大咖,不要提日后靠同学信息谋份不错工作了,单是你的思想层次和眼界宽度就不同于普通人,何的哲学思想和人生观的形成就与和尖子生同学王浩的交流相关。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难,辅导机构自不会有,但培优择优的风气从来就有,历史何其相似,人文何其相近,盛行在东亚国家重教重学的传统还在沿袭。

    作者顺从了生活的趣味,不愿做专断学究。何兆武的七年联大生活,依他自己的话,一辈子没有什么专业,学无所成。学生时代虽成绩出类拔萃,但没有辩论口才,不擅登台演说,也不具备宣传联络的能力,依着自己的喜好在联大换过四个专业,先是工科、数理,后又历史、哲学,近现代许多西方译著翻自他手,终不像联大史上那些赫赫在目的人物。史铁生《要得就是过程精彩》讲的生活趣味就是这个路数,何兆武或着我们,上小学谁不会打碎几块学校的玻璃,让学校叫家长来赔,刚摸完了泥巴的手,也不洗就去摸爷爷的胡子,到了少年爱好广泛,兴趣盎然,球场上让我守规矩但也不能认怂,等上了大学在操场上见到一个跑步的女孩,曲眉丰颊,清声而便体,不好意思打招呼却也黏黏糊糊不得走开,后来,第一次为了女孩不要脸皮的虚张声势又装作泰然。图得过程的精彩,日后编故事给孩子听,逗得他们咯咯笑。

     三十年一世,何兆武经历了三世的夏雨秋风,讲故事讲出了世事流转后的平和,就像人们小时候对平和最初始的印象。秋日里,在炕头睡醒,窗前的几棵老槐树,喜鹊在上面筑大窝,影影绰绰,偶尔传几声鸟叫。头边上,杏叶拂窗,窗棱和挂钩发出嗡嗡的响动,躺着像听小曲子。到屋后,娘在湾边边洗衣服,便过去趴在娘背上再偏一会。逃不出的童年平静和迷梦。何兆武在学术思想上是平和的,自己没有深厚的数理基础,深钻不了哲学,只能翻翻洋书。他在运势上是平和的,家里的三个姐姐妹妹都是北大清华的学生,后多在历史潮汐中不能善终,而他自己始终是一介书生,至于百岁。平和里有当下,是多么可贵,就像书后记里说的,在现如今治学、工作的工具像互联网都这么方便了,那还有什么能阻拦理想的实现呢。大学的同班小个子,在生娃养家的阶段,今年考上了个牛校文学学位,攻小说写作,沿袭祖上当年高中,骑白马回乡忝列乡绅的家学传统,说是要矢志于此。
    郎朗高空,秋来雁往,总给生活明丽的可能。(市编办 毛维庆)

  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

  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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